反强拆杀警案：村民死刑改死缓｜律师：罪轻，不应该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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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财新网｜ 不代表本号观点

因被征地强拆，朱惠来重伤当地治安大队长邓伟江和管委会副主任，两月后邓伟江伤重不治，朱惠来被三度判处死刑，死刑复核阶段发回重审终得改判。

坚持上诉七年后，因反抗强拆致一警察死亡、一官员重伤而三度被判死刑的广东湛江61岁农民朱惠来，终于迎来生机。

这次死刑判决后，北京市才良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才亮介入提供援助。他告诉财新记者，朱惠来不应当无罪，而是罪轻，不应该判死刑。

2019年12月11日，广东高院（2019）粤刑终298号判决书作出终审判决：朱惠来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决定执行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限制减刑。

此次判决书显示，朱惠来捡回一命的理由是：“本案是因地方政府建设项目征地清表而引发，起因上有其特殊性，且认定朱惠来致被害人死亡主要罪责的证据尚不够确实、充分”。

在过去的近七年内，朱惠来先后三次被判处死刑。

2013年1月17日，朱惠来一审被湛江中院认定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罪而获死刑。

2014年5月23日，该案二审被广东高院裁定发回重审。2015年4月15日，湛江中院再度一审，后维持了死刑判决。

朱惠来二度上诉，但广东高院于2016年8月26日二审裁定维持原判。

报请死刑复核阶段，2018年8月29日，最高法院未予核准死刑，并发回广东高院重审，直至此次改判。

朱惠来，湛江市东山镇调青村委会北园村农民，案发时54岁。

被朱惠来致死的警察邓伟江殁年41岁，生前是湛江市公安局东海分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案发当日接到上级通知后带领警察等10余人来到现场。

被朱惠来致重伤的官员林小逊，是案发当日在现场指挥的湛江经济技术开发区副主任。

此次判决书显示，事情的起因在于，一个大型炼油化工项目（即中科合资广东炼化一体化项目）要落户湛江，经广东省政府报国务院同意，湛江市政府征收东山镇、东简镇的五个村集体土地共257.6856公顷，连同其他国有建设用地一起作为项目用地。朱惠来家的土地、青苗、房屋及地上附着物，朱惠来之子朱培忍的虾塘及地上附着物均属被征收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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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东山镇调青村委会属下涉及的50户建筑物的户主，全部拒绝签订补偿和搬迁协议。其中包括朱家两处房屋被认定面积共161.3平方米，地上附着物总价格为17.35658万元，这与朱家的预期相差太远。朱惠来曾提到，自家两处楼房面积有700多平方米。于是在2012年1月16日上午，朱家的两栋房屋被强制拆除。之后，朱家种的地瓜、栽的果树，挖的鱼塘，都被清除干净。

血案发生于2012年5月22日。当日，广东湛江市东山镇调青村委会北园村，54岁的朱惠来和老伴吴金、长子朱培忍守在一片废墟前，那里曾是几代人居住的祖屋，现在只剩培育多年的树木还立着。他们手里握着武器，不管那几棵树值不值得，这家人的忍耐似乎都已到达了极限。

雨越下越大，钩机出现了，还有警察。朱培忍回住处开来蓝色货车，“既可以守着树木也可以避雨”。钩机驶向一片木瓜树，吴金前去阻挡，被警察劝走，朱惠来举起镰刀，被十几名警察包围。

父母被包围这一幕，被开车回来的朱培忍看在眼里，他感到“很恼火，心想今天以命拼了”，于是挂上挡，踩尽油门，向包围圈撞去。撞倒三个警察后，朱培忍下车，拾起来锄头，和父亲一起殴打倒在地上的邓伟江。

邓伟江是湛江市公安局东海分局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高高胖胖，很快失去了意识。朱惠来又砍伤了几名警察和现场指挥的官员，最后逃离现场。

此后，邓伟江和在现场指挥的湛江经济技术开发区副主任林小逊被鉴定为重伤，当日11时许接到上级通知来到现场的东山派出所所长叶立明被鉴定为轻伤，东山派出所警察侯罗琼和在现场指挥钩机作业的黄海江为轻微伤。

2012年7月19日，邓伟江死亡。经法医鉴定，死因是“外力作用致颅脑损伤继发全身多器官功能障碍”。

案发后，朱培忍当即被捕。三个多月后的2012年10月2日，逃至广西的朱惠来因与人发生冲突而落网。

2013年1月17日，湛江中院一审判决朱培忍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朱惠来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

这次死刑判决后，北京市才良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才亮介入提供援助。他告诉财新记者，朱惠来不应当无罪，而是罪轻，不应该判死刑。

案件上诉后，二审广东高院将判决撤销，发回湛江中院重审。

第一次发回重审后，朱惠来通往死刑的程序却开始加速。王才亮透露，湛江中院重审一审维持了死刑判决后，朱惠来上诉至广东高院进行二审后，他却并没有得到通知，死刑判决报送最高法院。

在死刑复核阶段，辩护律师才知道案件进展：“万幸的是最高法院没有核准死刑，而是再次发回重审了。这是个转折点。”

“目前形势下，能这样保住命再说。”律师王才亮认为，致人死亡的证据不充分，定故意伤害罪比较准确。此外，拆迁的违法性在这次的判决书中没有明确：“虽然在判决书的法院审理查明中，能看出来这是一次违法强拆，但本院认为部分并没有明确，应当因此减轻对朱惠来的处罚。”

朱惠来的女儿朱莉告诉财新记者，政府拆除她家里两栋楼和清理树木时，其父朱惠来没有签字同意。而17万多的赔偿金额在当时并没有沟通的余地。“作为农民，还是想赔偿多一点，起码要有合理的赔偿。”

她认为，父亲和弟弟当年是“防卫过当”，“当然，死者的死我们也很悲哀，但是作为农民家庭来讲，我们土地、房屋没有得到合理合法的赔偿，也是很辛苦。（这个事情）把我弟弟的青春也毁了，他的孩子从小就没有父亲在旁边陪着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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